话说当日，叶、朱二人于运河取水，幸得两条小鱼。悯之，带回供养于废弃洗槽中，置于常规分析室内，常换以骆马湖之水并取鹅卵石数枚以伴之。
闲来众人常观赏。此鱼身长寸许，黑白相间，身手敏捷，喜藏于石缝中。甚得人心，久观之，发现乃变色之鱼也，受惊即色变。
某日，众人发觉仅余一条小鱼乙，小鱼甲不翼而飞。呜呼，乃呼朋引伴以寻之，久寻不见。
隔两日乃黄道吉日，打扫卫生，惊现小鱼甲陈尸于试剂架夹缝内。
众人皆心痛不已。纷纷猜测鱼之死因。
老祁泣曰：“或因情困，抑郁致生弃世之念”，
老朱黯然：“或因当日维修通风橱，不堪忍受噪音而自杀”！
“吾宁信，其为自由而亡。金丝小雀固然安逸，然不如森林大而广阔。”老祁曰。
“吾辈办事当以事实为依据，以法律为准绳，岂能胡乱猜测其死因乎！当务之急乃提审小鱼乙，了解真相。各位以为如何？”老叶悠然曰。
众人皆呼甚善！决定择日提审小鱼乙。
小鱼乙陈述：
吾乃京杭运河北泵房人士，随波逐流、居无定所，本想勤恳劳碌，假以时日，能付个首付买房居住，娶妻生子，倒也完成一大心愿。怎奈房价日益攀高，无奈只能继续漂流。忽一日，遇小鱼甲，与之同病相怜，加之一曲《凤求凰》颇见功底，于是乎小鱼甲引吾至其居所，即今日才知乃溶氧仪探头内。从此便夜宿于溶氧探头之内，朝游于京杭碧水之中，好不快活。小鱼甲本心性淡定，只想在此世外桃源了此一生，然叶、朱二人检视溶氧仪探头将吾二鱼带回。吾本想此命休矣，然其二人将吾置于空调间内，另以鹅卵石伴之，每日喂食面包屑，并常换骆马湖水。生活环境较之过去真乃天上地下。而小鱼甲常郁闷，举手投足间感慨、叹息连连。吾常劝之，无奈小鱼甲常望着窗外茶饭不思。吾未尝得之心思。然实非吾之过也。当日吾食完面包屑，饱亦发困，于是傍着一块大石着实睡一觉，醒来不见小鱼甲。
“据小鱼乙之陈述，似与之无关，案情更加扑朔迷离了！”老祁自语曰。
“此鱼之本性善变，观其鱼鳍甚多，定是凶狠食肉之辈，常食面包怎能满足？其一面之词不足为凭，择日重审。”老叶恨曰。
老朱曰：“依愚生之见，那鱼乙闪烁其词，必有隐情。此时人多嘴杂，又不宜动刑，或许开棺验鱼，才能使案情大白于天下，众以为如何？”
大家齐声道好，于是开棺。
想那鱼甲死后，众人伤心不迭，恨不得网罗天下稀罕物事陪葬之。奈何化验室地处偏僻。众人寻觅一番，仅搜罗到精美滑石数枚，粒粒圆润，遂以滑石垫之，将鱼甲端然放入，掩土而埋，并无立碑，只在彼处栽种小菊一棵以便日后辨认。
话说那日，众人皆以为开棺之计可行。便鱼贯而行，且到墓前。别人犹可，唯独小祁一见该处，泪如雨下：“相伴以来，哪一日不因你匆匆而来，哪一日不恋你依依难走，可叹如此薄命，竟自去了！”言罢放声大哭。
叶君言：“常言虽道‘入土为安’，尔在化验室立家长久，相处融洽，如同一家，本不忍动你灵柩。只是尔死因不明，如不验证，难报君长日相伴之恩，况且，君乃池中精灵，掩土也未必为安，今番起棺，也不为不敬也！”
遂大喝一声：“开棺！”
待一分土，哪有鱼甲踪影？那数枚滑石之上，原安放鱼甲尸骨，此刻空空荡荡。众人面面相觑，皆不得其解。忽然小陈叫道：姐姐们看这是什么？
大家凝睛一看，那空穴之中，放一透明甲片，依稀刻有言语。众人拾起仔细辨认，全文如下：“我本清波弄潮儿，朝饮藻露，夜餐河泥。那日偶遥观岸边风景，但见高楼林立，俊男美女，衣着光鲜，恍如神仙。想我出生以来，终日以食水草为乐，何曾见过一天人间美景，何曾尝过一天人间美味？”
众人皆叹愚昧，复往下读：
“每每揽波而视，体态相貌不下于人，却无多金郎君相伴，岂不恨事！那日与鱼乙相识，本欲相偕游历，怎奈被囚于洗槽之中，终日惶惑。想我满腔报负，恐将化为泡影，正自焦虑，哪知天无绝鱼之路。那日，朱君取水归来，偶遗蜗牛一只于槽外。那蜗牛常日隐于洗槽旁，竟无人发觉。此牛每趁乙酣睡之际向我搭讪，一来二去竟熟悉起来，此君虽貌不出众，语不惊人，却频繁炫耀背上住房。想我一生，孤苦无依，尔今又寄人篱下，倘若失此蜗居，只怕今生难圆住房梦！思之再三，唯有诈死。呜呼！鱼乙我友，非我弃义，实乃房价飞涨不得已之举矣！得罪！得罪！待君读得此言，我已与蜗牛成婚，共处蜗居。蜗居虽小，毕竟住房，你我相识，永不相忘。”
众人观罢皆叹然：区区寸许之身，也难逃世俗之圈，鱼间真情竟也遭地产商掠夺，若房价再一路飙高，那时将人鱼同归了，情归何处在房价一念间了，可叹！可叹！遂怏怏回室，放生鱼乙，从此不再喂养宠物取乐。
（检测公司 祁海燕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