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梅时节家家雨,青草池塘处处蛙。
进入农历五月,北方也就进了黄梅天。
黄梅季初时的雨,总是淋淋漓漓淅淅沥沥,从早晨到黄昏,从氤氲远山到梧桐树梢,从旅人的脚下到儿童的梦里,似乎潮湿得永远看不到尽头。
小时候住在农村,那时的夏天最喜欢下雨,但不是这种延绵没有尽头的雨,更喜欢豪爽的像是男人脾气的雨,来得干脆走得痛快,坐在门内盼着雨停,然后挽起裤角去河边捉鱼捕虾,撒一路的快乐。
中年之后,再去想想关于雨的感受,似乎看了这么多年的雨,总还是缺了少年时的灵性。心里便明白,缺少了灵性的并不是雨,心若没了灵性,再缠绵美妙再富有诗意的雨也总带着一丝霉味,像是这雨季衣橱里的樟脑和冬衣。
在今人的眼中,雨是农人的丰收,恋人的风景,附庸风雅者的伤春悲秋。而在古人的情怀里,雨是一种婉转的思念。徐再思的一首《水仙子•夜雨》写道:“一声梧叶一声秋,一点芭蕉一点愁,三更归梦三更后。落灯花,棋未收,叹新丰孤馆人留。枕上十年事,江南二老忧,都到心头。”诗人在雨夜的旅途,在寂寥的客舍,听风吹梧叶雨打芭蕉,把思亲恋乡的愁怀寄托在这三更的雨中,这是诗人的情怀,也是人到中年才能体味的伤感。
黄梅时节的雨,可看,可听,可闻可嗅。
天明宜看雨。看五月疏如珠帘的细雨斜织轻盈,飘过远山,飘过树梢,洒入草丛或是湖面,或在球场和屋顶笼一层寒烟,这样的雨足以从水乡江南融入画家的画里,诗人的笔下,歌者的咏叹调间。到了六七月间的雨,似乎也由温婉的少女变成了桀骜不驯的少年。你在街头或田间走过,突然像是战鼓一通,密密的暴雨倾泄而下,让你湿淋淋地愣在雨幕里,忘记或是没有必要再去避雨;又或者幸运的你在屋内,看豆大的雨点摔在路面溅起的尘土或是水花,屋顶上响起了轰鸣的多重奏,屋檐上像是挂了倾泄的瀑布,夹着冷雨的风吹来,让你猛缩一缩脖颈,伸手将这混沌的世界关在窗外。这时候的雨再不会让你觉得可入诗或是入画了。
雨夜且听雨。听雨还是要在老式的平房瓦屋,城市钢筋混凝土的楼房的雨是算不得听的。夜雨打在瓦屋上是一种耐听的音乐,“嘈嘈切切错杂弹,大珠小珠落玉盘”,夏季清凉的雨夜,没有了昆虫的鸣叫,听这叮咚敲击的音乐夹着蛙声一片,像是一张巨大的柔软的网,包裹着你进入梦乡。蒋竹山的《虞美人•听雨》写道:“少年听雨歌楼上,红烛昏罗帐。壮年听雨客舟中,江阔云低,断雁叫西风。而今听雨僧庐下,鬓已星星也。悲欢离合总无情,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。”这是听雨的意境,也是人生在不同的阶段才能体味的心境:少年听雨歌楼上,中年听雨客舟中,晚年听雨僧庐下。
可闻可嗅的雨在池塘边,在树林里,在田野间。所闻所嗅到的是雨后的清新,还有更浓重的是青草和泥土的气息。远了凡尘,才能更靠近自然的本真。
在这样潮湿的黄梅时节,一个人看雨听雨总还是太过冷戚,而倘若学了古人约一俩好友,亭下小酌、江中垂钓抑或敲着棋子落了灯花,这便有几分雨天雅致的乐趣了。
(客户服务部 张雷)